王力群的股市教學日記 2016.12.14(三)：注意書本的偏狹性
這些年來許多同學都很關心自己的讀書進度，不論是在股票市場，或者是非金融方面，尤其是在人文領域，他們都希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是很可惜的，市面上的書那麼多，網路上面的知識、文章也那麼多，它們都有一種共同的感覺，那就是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所以他們來問我。我也做過一些解答，但是似乎有些同學還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再把我最新的講法講一遍。
在我們的班上，有一點跟外面最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我們在閱讀一本書的時候，必須要有幾個前提，如下：
第一個前提是「我們這個世界，包括我們的書籍，是非常不完美的！」──有許多人認為世界文明已經走到一個高度的境界，所以我們都知道的很多──但是在我們班上，我必須指出這種觀念的錯誤，其實我們是知道得很少，不是知道得很多。就是因為我們知道得很少，所以目前市面上所有的人文書籍絕大部分都應該把讀書目標放在啟迪思想，而不是灌輸教條式的知識。
什麼叫做灌輸教條式的知識呢？舉一個我自己的例子──前天晚上，我一個人讀書的時候，讀著讀著，腦袋就有一點發昏，眼睛就有一點看不清楚了，這時候，書面上的字開始變模糊，然後整個就像扭曲的圖案開始搖晃，這個時候，我突然進入一種古老的意識狀態，我突然在迷迷糊糊中想要把眼前的書上的白紙黑字背下來！……這是多麼驚人的「意境回歸」啊！我已經脫離了考試制度那麼久了，我現在看書也不是為了升學考試，也不是為了什麼高考普考，我純粹是為了自己的興趣，但是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以前的那種魔鬼思想竟然又湧上來了！它不斷地慫恿我把眼前的白紙黑字硬生生的給複製在腦海中……這真是讓我非常驚訝，在這麼多年之後，突然有這麼幾秒鐘，我的那一些舊的爛的、壞的讀書習慣又湧現上來了。
例如拿我們市面上的股票書來講好了，大部分的書都有一個致命傷，就是沒有特別標明自己是長線還是中線或短線的立場。我看過有一些基本分析的書籍，作者也是號稱自己是長期投資，結果書一翻開來，卻是驚人的短線，但是很奇怪的，他把短線的進出隱藏的非常好，高明到讀者幾乎看不出來的地步，還以為他是長期投資的致富者──這一種「寫書的人比讀書的人要聰明」的不對等的狀況，本來就存在，但是如果作者利用這樣子的優勢來欺負讀者，那就太不應該了。
又例如人文書籍，拿我們講過的史記來講好了，史記它有一個大缺點，就是它是專制時代的產物，所以它的思考格局有一部分是脫離不了專制獨裁的陰影的，我們在閱讀的時候必須把這一部分剔除──但是這一部分的毒素是散布在書中的什麼地方？以及如何要剔除這些毒素？......這兩個工作卻不是一般剛入門的同學可以勝任的，於是就需要老師了。
許多的人文書籍都是如此殘缺：長中短線沒有講清楚，大中小格局沒有講清楚，這兩大缺點我們必須要認識。沒有書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有些書如果經由另外的角度去解讀，很容易產生誤解。例如許多宗教書籍，如果你站在過分客觀的角度去看，那這本書幾乎就變成迷信了，問題是：閱讀者該不該＂只＂用客觀的角度去看呢？閱讀者該不該用現代的最新科技去檢驗古老的宗教信仰呢？……坦白說，不太應該，但是這其中拿捏的分寸，又是另外一個大問題，我們又必須交給老師去解決。簡言之，有許多問題，就像是陷阱，新入門的同學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夠戰勝這些思想上的老問題，如果沒有這些問題，那麼就不必學了，他已經是天才了。
以上是講前提，同學必須了解：我們表面上是處在一個知識發達的地球上，但實際上我們人類卻是非常渺小無知的，如果你不能夠承認自己是無知的、如果你認為書讀得愈多的人就是勝利者，而不考慮到他消化了多少以及他跨了多少領域才把知識融會貫通，如果你不做這一些工作，那麼，一個讀了書的人，就可能產生褊狹的知識，或者有害的知識，或是表面上讀了許多書，但其實通通都沒有讀到。
例如，原子彈已經發明七十幾年了，但是你翻開任何一本物理教科書，幾乎都不會提醒學習物理的人要小心，不要存心製造大規模殺人的現代武器──在物理教科書上面，一般作者不會提到跨領域的人文觀念，於是這就留下一個陷阱，長久下來，不知道過了幾代以後，學物理的人就不會再記得當年廣島跟長崎兩顆原子彈的事情，也不會知道當年引發了多少的爭議，當然更不了解現代科技對於人類文明所產生的潛伏的殺傷力。就因為教科書不提這些東西，領域跨不出去，於是學生的整個腦袋就變成一小塊，侷限在最基本單純的物理領域中，很難跟其它的領域接軌，這種褊狹知識所產生的後果，非常嚴重。
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一門知識如果只限於在他自己的領域當中，那幾乎就是死的知識了，就跟滿清中國一樣，把自己困在天朝的狹隘觀念當中，這個國家幾乎就是死掉了、幾乎等於是亡國了！……但是今天的中國人或者是台灣人，都還沒有這種普遍的覺悟，以為把知識分裂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領域，就可以培養出優秀的專家，然後優秀的專家就可以造火箭、造原子彈、造戰鬥機、造航空母艦、造人造衛星…這些東西造出來之後，好像我們中國的文明就進步了……這就是在搞擰精英主義、搞擰物質主義，而把全體國民的思想與智慧提升的教育工作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簡言之：目前我們市面上看到的絕大部分的書籍，都不是跨領域的，所以當讀者們運用世俗的思維去進行理解的時候，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會走偏，把知識帶到世俗的境界，然後呈現一定程度的扭曲與誤解──這就是我們目前讀書人在讀書的時候產生的最普遍的狀況，可惜的是：因為這種「跨不出去而產生誤解」的風氣，實際上已經蔓延到所有的知識領域，包括許多的高級知識分子也是如此，於是乎在文憑主義以及學校本位主義、教育官僚主義、學術門閥主義、世俗潮流大勢……這幾個強大力量的包圍之下，本文強調的觀念當然也就不會受到重視了。
至於盤勢，上禮拜五短線跑掉了，今天週三還剩中長線的單。
～王力群口述，陳志清整理， 2016.12.14 上午 09：10台灣．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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