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9日 星期二

王力群的股市教學日記 2016.11.29(二):教學恐懼症

王力群的股市教學日記 2016.11.29():教學恐懼症

(王力群的人文思想部落格:http://heller10393.pixnet.net/blog

  最近兩年,我得了一種特殊的「疾病」,叫做「教學恐懼症」。

  其實,這個病的原因已經很久了,也很簡單,那就是:講了實話,怕被別人罵。尤其是怕被學生罵。

  絕大部分的同學,都是在填鴨考試制度之下長大的,所以他們的思考模式絕大部分都是錯誤的,用這一套思考模式來到我們班上,來「審核」王老師的上課言論,那當然是天下大亂!反應比較快的同學,很快就發現王力群講的每一句話,幾乎都和他腦海裡面現成的知識抵觸,甚至完全相反,這樣一來,不是同學發瘋,就是老師發瘋。

  有些同學的反應沒有那麼激烈,那是因為他原來對於這方面的知識就不是很多,像白紙一樣,老師講什麼他就接受什麼。這一類的同學比例大概最多占到三分之一強,另外有三分之一的同學是處在困頓掙扎的狀況之下,他們覺得王老師教的似乎是有道理,但是又不敢確定,想說自己既然已經來到這裡了,就應該花點苦工去研究老師的東西。──這一類的同學通常善根深厚,只要克服幾個難關,將來必定有所收穫。

  剩下來三分之一的同學,以前被填鴨填得太厲害了、牛頓毒中得太深,以致於上課變成了法院,課本變成呈堂證供,老王變成了思想犯,只要發現老師講的跟他想的不一樣,就拒絕繼續學習了──這一類的同學雖然比例占到三分之一,但是絕大多數是溫和派,當他發現老師教的東西不是他喜歡聽的那一套、當他發現老師不是喜歡講別人愛聽的話的人、當他發現老師不是甜言蜜語,喜歡拍馬屁的人,他們也就嘆一口氣,摸摸鼻子就走了。這一類的同學其實滿多的。當然,其中也有少數激進分子會翻臉罵老師,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我覺得我碰到的激進派還算是少的。

  我希望同學在研讀中國歷史的時候注意一件事:許許多多的道理在被人發現了之後,通常它是很難被傳播出來的,原因很簡單:真理通常是跟一般人所想像的相反!世俗潮流所形成的思想,往往不是真正的思想,而是一種意識形態,而真理往往是跟意識形態對著幹的!──許許多多台灣的同學們因為活在填鴨制度下,所以沒有這個觀念,他們把求取知識當成是死背考試題目,所以不能夠了解真正知識在傳授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來到我們這個班之後,當然也就不能夠適應。

  在古代,講真話往往會引來殺身之禍;在現代,講真話往往會引起大家的不痛快,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大家聽你講話這麼直,感到沒趣,於是就散了,這對於現代的工商業社會而言,人群離我而去,不就完了嗎?……多少知識分子、多少有才華的人,都在這種群眾購買的壓力之下屈服了,於是知識分子就只好嘆一口氣,把自己的良心蒙蔽起來,講一堆大家喜歡聽的話,而大家喜歡聽的話往往絕大多數根本就不是老實話,而是包著糖衣的毒藥,這些話講出去之後,殘害大眾的思想、降低國民的智力,誤人慧命、莫此為甚!將來所獲得的惡報,也是非常可怕的。

  但是,誰又了解這種因果的可怕呢?即使是知識分子,也幾乎沒有受過因果的教育啊!於是,就這樣……一天過一天、一年過一年,愈來愈沒有人講實話了,於是我們就愈來愈像古代的傳統中國了,大家都沉沒了。沒人敢出頭,一盤散沙,最後亡國。

  例如我們在股市中出了一本書,用以往的慣例,最好取什麼《一分鐘教你學會做股票》啊、《三分鐘就教你學會股市發大財》啊……講這些屁話,難道不嫌噁心嗎?難道不覺得羞恥嗎?……但是大家都這樣講,於是罪惡感就被沖淡了,彷彿講這些屁話就是真話一樣,這叫做自我催眠,不但騙自己,也是騙別人。騙自己騙久了,自己也就相信真的是那麼一回事了!

  在這些年的教學生涯中,我碰到過幾次同學翻臉走人的狀況,都是因為我講的東西跟他們腦袋裡面想的差太遠,他們卻自以為是高級知識分子,懂得比我多,於是拍桌子走人,那我也不客氣,當場也就歡送他們了。這種情況,在我的十六年的教學生涯中發生過幾次,但平心而論還不算多,也算是老天爺眷顧我吧。

  也就是因為這種狀況,所以我們不但要有追求真理的熱忱,更要有追求真理的能力,還要有勇於把真理講出來的勇氣!──其實這三種東西,對於知識分子而言,最難的就是把真理大聲講出來的勇氣!──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好漢,都因為不敢把真理講出來,於是鬱鬱寡歡、埋沒終生,因為憋著道理不講,等著拿條無形的鎖鏈把自己綁起來,自己也就在有意無意之間停止進步了。

  對於許多資深同學而言,他們要聽到的是老師最新的研究心得、他們想看到的是老師持續的進步,而不是老師盡講一些拍馬屁的話;但是對於許多新同學而言,他們希望老師在講話中能多多照顧到他們,多多安撫他們,但是新同學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我們就要在很多言語上面下功夫,把修辭學弄好,很多意思都要改成委婉的,不能夠直接點出,問題是:把原來的意思繞了這麼多的彎,您還聽得懂嗎?……所有同學都異口同聲,一致地大聲告訴我:聽不懂!──在答案這麼樣的明確之下,您叫老師如何繞著彎講話呢?久而久之,就只好維持原來的風格,還是直接講,但是講得小聲一點,或是講出來以後還要做一些安撫的動作……教學至此,難怪這麼少的老師敢繼續往前走了。

  在這一年來,我每次上課的時候,如果講到重點,我都要鼓足勇氣,把真理的熱忱化為一股迫力,勇敢的對大眾講出來!……同學不要小看這一股力量,三、四千年來,能夠把這股力量訓練出來的人,也不是大家想像的那麼多。大家可以做一下實驗:對於自己身邊的人,以後通通一概講實話、不繞彎、不摻沙子,直來直往,試試看吧,如果這種講話的方式持續一個月,你會遭遇到什麼樣的下場呢?

  在這裡,我要感謝許多資深的同學,他們因為了解我,所以愛護我,希望王老師不要退縮,要在這種病上多多下功夫,把這種病治好。他們說的真是對,以前我們在SKYPR教學的時候,我常常被這種恐懼症所困擾,所以講實話的時候需要點力氣,因為看不見人嘛;在現場班就好很多,因為我可以依照現場班同學的表情來調整,或者用一種表現開玩笑的方式來把真理更爽快地講出來。但是到了網路的必修班,由於新同學很多,這種恐懼症就常常發作了。所幸在一些同學的鼓勵之下,我慢慢從恐懼症的陰影中走出來,或許吧,人說話的方式有許多種,直來直往的爽快方式也許不只一種,在語言的藝術中,我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學習的。希望我的進步,能夠給同學帶來更多的益處。

  最後容我再強調一次:世俗的思想潮流往往是跟真理對著作的,大家一定要了解,否則就會愈走愈偏、偏得愈來愈遠,到時候積病難返,就只有搖頭嘆息了。

  附記一下~陳XX同學告訴我:他跟他高齡的阿嬤講真話,卻被污名化,差一點被趕出家門,由此可知,講真話真難啊!(陳同學還特別要求我不能把他的真名打出來,否則可能傳到他阿嬤的耳朵裡,那他就糟了!)

  本班另一位「雨林」同學,則是因為講了實話而被趕出家門,現在每次回家鄉都只好睡在妹妹家,這事也是令人搖頭嘆息了。

  最後再讓我提醒大家:不敢說出真理的人,也很容易逐漸養成避開真理的習慣,甚至最後變成厭惡真理,如果操作股票也變成這樣,那就大勢已去了!


~王力群口述,陳志清整理, 2016.11.29 上午 11:00台灣.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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